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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凱撒必須死:舞台重生》的技法,就先從同樣是戲中戲的《阮玲玉》說起。1935年阮玲玉參與蔡處生的《新女性》,為保護兒女被迫賣淫的韋明(阮玲玉飾),臨終病榻喊出一聲疊一聲「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然後斷氣。傳聞阮玲玉當年演完這幕久久無法自己地悶頭痛哭,關錦鵬在《阮玲玉》中也拍了這段入戲太深的插曲。當鏡頭推近包住阮玲玉的被子,〈葬花〉旋律在啜泣聲裡迴盪,鏡頭一個轉換從在阮玲玉戲裡切成關錦鵬劇組的戲外,飾演阮玲玉的張曼玉無法遏抑哭泣。原本觀眾是走入戲中戲看戲裡人生,一個轉身卻意外目擊戲外戲的真情反應。《阮玲玉》在一場戲點到這戲內外對應的況味,義大利導演塔維安尼兄弟的《凱撒必須死:舞台重生》則拿全本〈凱撒大帝〉來衝擊受刑人的人生歷練。

塔維安尼兄弟深入羅馬戒備深嚴的雷比比亞監獄取景,選擇重刑犯擔綱演出莎翁的〈凱撒大帝〉。排練過程塔維安尼兄弟刻意避開景框式的舞台,也不談台前台後的反差,乾脆拿整座雷比比亞監獄作為二千年前故事重現的場域,舉凡窗台、臥房、走廊、甚至廣場,無一不埋伏政治密謀的詭譎氣氛。但塔維安尼兄弟並未打算鉅細靡遺地還原二千年前的視覺風景,受刑人可以是穿著平時裝束、舞台可以只有幾階階梯,當莎翁筆下的對白從口中流洩,觀眾將能想像比景框舞台更廣闊的歷史風景。

如劇中凱撒大帝三度婉拒皇冠的關鍵過程,莎士比亞並未直接讓觀眾看到,反倒從透過窗口目睹歷史性一幕的布魯圖與卡西奧對話裡勾勒畫面。塔維安尼兄弟刻意讓窗外眾聲喧嘩,扮演布魯圖與卡西奧的演員站在窗邊,就產生從置高點重回歷史現場的錯覺,忽略不對時的服裝或布景。觀眾不時在究竟是看關於「歷史上凱撒大帝的傳記電影」、「莎翁筆下的〈凱撒大帝〉」或「塔維安尼兄弟執導的重刑犯演出〈凱撒大帝〉過程」的三個互為虛實的層次間時進時出。

塔維安尼兄弟選擇重刑犯詮釋二千年前的權謀,不外乎假設當歷史與這班非職業演員的生命痕跡疊合時,將出現意料之外的衝擊。的確排練過程就出現飾演凱撒大帝的演員將個人私情緒的不滿添加在台詞裡的擦槍走火;更多時候是因劇中情節洗出個人不光彩的過去,才回想起在某個生命的段落說過類似的話,更讓「自從我認識了藝術,這牢房便成了監獄」的自白聽來心驚。莎翁當年下筆來喻古諷今,塔維安尼兄弟選擇讓重刑犯透過藝術看穿自己的過去,但圍牆裡聽說了自由反而比無知更煎熬。

意圖去分辨哪些是戲劇安排、哪裡是真實記錄,在觀賞《凱撒必須死:舞台重生》或許已沒太大意義,導演必定在其中有所操弄、演員勢必也真有情感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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